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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晚就着夕阳躺在床上的那一刻,她想起了多年前同样的黄昏,那个时候远方和璀璨的名利场都不重要,眼前所见即是痴人说梦般的理想。
(资料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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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月之夜瘦削竹林内肃杀声骤起,一女子身裹黑衣脚尖轻点地,纵身在其间飞跃,粗糙衣布外裸露的手背蜿蜒滴下的血液被撞碎在急速擦肩的风中,她耳闻身后再无叫骂追赶声,却并不敢有片刻松缓,一闪身躲进前方空地的断壁残垣中。
她缩身至角落,抬手抹去额上冷汗却沾得一手血腥粘腻,明朗月光下那温热的血液仿若混合着鼓噪的脉搏一齐起伏呼吸,她眸光微动,随即咬牙打了个寒颤。从怀中取出纸笔跪在地上颤巍巍写下。
“我 命 休 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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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UT CUT CUT!”向晚举着喇叭:“你的表情可不可以生动一点啊!”她恨铁不成钢地拍打手边的剧本:“怎么像块木头!”
今夜类似的对话已然发生数次,温言教导也好破口大骂也罢,摄像机前面容精致的女明星仍旧双眼透露着无辜的木讷。美则美矣,可全无用处。
向晚深吸一口凉气,一挥手作罢:“今晚就拍到这里了,收工!”女明星身边的助理经纪人一拥而上披上毯子递上热水,女明星终于温婉地笑笑,相比起凉风灌袖的寒凉之夜,她更合适精致明亮的摄影棚。向晚摸着下巴看了这情形半晌,低声对制片人道:“我要换演员。”
制片人重新审视面如娇花的女主,心里不免也顺从了向晚的说法。
幸好只拍了个开头,加之身边这个导演是家财万贯却偏偏想不开出来亲力亲为苦活累活的富二代千金大小姐,有背景撑腰,换掉一个不称职的女演员不算太难。
向晚向来是个急性子,第二日便敲定了与那女演员解约,又重新发了试镜招聘信息,敲定了几个市面上既有流量有不至于演技糟糕的女演员,加上几个发来简历的不知名小喽啰,过几天便开始了试镜。
为了配合严肃的工作场合,向晚将双马尾扎成丸子头,又配了副墨镜,手里悠悠晃着不怎么使用的昂贵钢笔,两条长腿在桌面下多动地变换坐姿,制片人早习惯了她一副不靠谱的富二代做派。来试镜的几个女演员在娱乐圈也算是有头面的角色,只当这是有钱人家兴致大发来文艺界找个乐子,然而看在金钱的面子上这份差事也还是可以争一争,便中规中矩地演完一遍。
向晚越看眉头愈是紧皱,女演员面皮自然各有各的美法,唯独一演起戏来仿佛是数学书上不断重复的公式,模式化古偶的味道简直要冲破镜头。完美的妆容和流出泪来千篇一律的楚楚可怜实在与向晚脑中的场景相去甚远。
“停停停!”向晚将最后一个女演员送出去,已是有些许遍寻不到的绝望感,反复翻阅着试镜人员的名单,只剩个简历平平的试镜者,这种人选通常用于充当炮灰,向晚撇着嘴微抬下巴示意助理:“让她进来吧,速战速决。”
门微微地打开一条缝,一个娇小的人影在门口略微犹疑了几秒,似是在打量屋内情况,而后走了进来,圆脸,圆眼,小个子,肩挎的包略有些沉重,然而脊背还是挺得板直,向晚周身打量她两遍,平平无奇。
“开始吧。”她百无聊赖地将桌上的文件挨个儿摆好,准备打道回府。
这场戏是女主站在山巅以一人之力面对众多来敌,昔日憧憬仰慕的挚友迟不来救,甚至不愿回她密信半字,她知道自己臭名昭著,寡不敌众终将难免一死,死后江湖众士还要生啖其肉并昭告天下。
猎猎狂风灌耳,此时恰巧屋外风起,门窗间隙发出呼啸声,向晚动作迟缓地抬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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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江湖人士常以义自称,”她开口,身后长发发尾被劲风席卷漂浮于周身,“此番各路人马追我千里仍不罢休,甚至不惜以小人手段收买过路店家在饭菜里下药……”
“你生屠佑龙村,血流遍地,尸横山野,此等惨状百世未见,我等对你深恶痛绝,恨不能将你抽筋拔骨!对你这种魔头何需正大光明!”为首老者厉声喝道。
她开口要问她恢复神智后,所找到的倒在地上印有白玉楼标志的瓶子里为何装着能使人丧失心魄的忘魂蛊,可那佑龙村的花甲老人、黄发幼童哀嚎吐舌暴毙之惨状确……确出其手……
思至此她心火骤起,喉头腥甜,五脏六腑火燎般疼痛,再开口时声音嘶哑,疲态俱现:“你等冤我至此,害我至此,毒岛、白玉楼、影月殿……”她一一数过,“你们自何处炼成忘魂蛊,于何时给我下药,至使我失手屠村,你们心里自清。”
“然而你们大费周章,所求不过我残破躯体中的一根骨头……”她低低笑起来。“我宁……粉身碎骨亦不愿成全汝等禽兽之愿!”
她突然提尽内力举刀狠劈于左肩!霎时半边身子的胸腔与左臂膀剧痛而碎裂,她右手提腕将刀破空刺入对面乌泱泱的人群,回头深深向远处的山头望了一眼,再无留恋,歪身向山崖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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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眼刺破了禁锢的剧本直直望到向晚眼底。
向晚心神俱震,墨镜下滑到鼻端,露出半张脸来,她呆呆站起又坐下,怔愣着看这个平平无奇的女孩子收好架势又拘谨地鞠了个躬。
“喂……你……”她开口,只听得自己心如擂鼓。
“一起吃个饭吧。”